七巨咚

【flo歌单挑战5】【米flo】On Ira 启程(第一部)(1)

On ira

启程

By Florent Mothe/Judith

 

Oh belle, on ira

姑娘我们出发吧

On partira toi et moi, où?, je sais pas

我们一起离开一起漂泊

Y a que les routes qui sont belles

有些路本身就很美好

Et peu importe où elles nous mènent

无论它们通向何方

 

警告:部分AU;提及犯罪,不构成道德压力;塞梗;会有NC-17;前后有意义;OOC

梗概:弗洛朗·莫特还没明白这个男人什么来头,就跟着他上路了。

 

 

 

On Ira

启程

 

第一部 意大利

1.

米可来·勒孔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刚抵达佩鲁贾就先到十一月四日广场去。

他把车停在北边、离A1主干高速路还有段距离的树林里,出了树林往城区方向走不到五百米的地方,恰好有杂货店,他先前驱车经过时瞥到一眼。是家华人百货超市,他从亚洲面孔的年轻店员和招牌边的意大利文小字得知,在那之上,作为真正招牌的中文霓虹灯显然坏得七七八八,伴随着推开门时迎客铃的轻响,灯管里的钨丝因为电泳发出滋滋的声音。

米可来抓着门把手,出神地瞧着商超墙体上正剥离的朱红色油漆,已经暴露在外的局部是黄棕色、陈旧的,有苔藓生在缝隙间。他想起在切里尼奥拉、他老家的一四三省道旁也有这么家华人百货。“头儿”过去常叫他带货到那,夜里两点前他就得候在侧门,通常等到两点十五分会有辆野马开过去,不减速、不停,他只消赶在它彻底驶离前,把货扔进敞篷背厢里就成。那华人百货侧门旁的墙也斑驳发旧,但因为路灯,有种金褐色的奇妙的光泽,像镀了层镉。

后来“佩妮连锁超市”在省道另一侧开张,这家华人百货没过多久就意料之中地倒闭了,直到最后米可来也不晓得它叫什么名字。他们一直都管它叫“中国店”。

后来“头儿”也挂了。

他死盯着墙漆有点久,既不进店、也没关门,亚洲面孔的店员在柜台后头抖成一团。

“喂!”店员冲这位举止怪异的客人喊。他就半只脚踏进店里,所以至多算“半个客人”,为此店员冲他叫喊时多多少少显得不大客气:“您进来吗?要是您不进来的话,能劳驾把门掩上吗?行行好,今天风实在太大了。”

米可来这才醒过神。他进到店里,把门在身后掩上,总算也是“整个客人”了。

“有件事想问问您。”这人冲门口努了努嘴:“招牌上那些中国字什么意思呢,就是‘华人百货超市’吗?我看旁边的意大利文是这么写的。”

米可来一看就是意大利人,而且来自南部。他很瘦、实际上都有那么点儿瘦过头了,因此脸瞧着格外狭窄修长,和他平直的下颌线一道构成他身上唯一不大像来自南方的部位。除此外他完完全全展现着地中海人种的体貌特征。

他不高,但肩膀挺宽,手臂和双腿结实却不粗壮;较北边人而言不仅肤色更深,瞳孔和发色也浓郁得惊人;他黑色弯曲的头发胡乱扎到后脑勺,仍散有许多轻抚着长而细的眉毛;前额往下,他有奇深的眼窝与奇高的鼻根,颀长的、凸曲的鼻梁本该让他显得凶狠,但颧骨平缓的面部中和了这种感觉。

也许他真挺凶狠,只是瞧着筋疲力竭以至于显露不出。

瞧这人,米可来·勒孔特,他实在太累啦,不过是店员来回打量他的这几十秒功夫,他已经连打了两个呵欠,还重重挤着遍布血丝的双眼。他含着肩背,其中一条手臂环住自己的胸膛,但并非是出于不耐烦,反倒像被冷风吹的,只得抱着自己免得冻死。冻死,这样说有些夸张,不过已至十月中旬,他就穿了条黑衬衫,宽大过头,约摸不是他自己的,要么就是妈妈挑选生日礼物时尺码出了大岔子。里头倒是还衬着一件儿,也看不出是体恤或者背心,总之薄得能透出肤色来,肯定对保暖毫无助益;他走路也晃悠,脚不爱使力,步子轻飘飘,另个疲劳的标志。

“招牌上其实是店的名字。”店员慢吞吞地回答,仍有点儿戒备:“写的是‘美丽上海’(1),啊,总之我爷爷是这么说的。”

“上海?”

“中国的一个城市。”

“所以上海是个姑娘咯?”他开玩笑道,自己那张窄窄的脸上率先露出笑容。

总的来说他瞧着挺易于亲近的,尤其咧开两片薄薄的嘴唇时。

“也许吧,爷爷总说,上海是个像巴黎那样的地方。不过我从来没去过巴黎。”

“巴黎——我倒是去过。”他用一只手冲店员比划着:“巴黎是那种风情万种的老姑娘。你爱她爱得发疯,但她一丁点都不爱你。”

“噢……”

“上海。”显然他已经在自言自语了,他拖着轻飘飘的步子绕到后头的货架,一边喃喃:“没准我真会去那儿的,某一天,真的。”

他抓起一桶纯净水、几条毛巾、两瓶啤酒(他开始拿了整整一提,后来才换成散装的)和一件二百五十克大包的百乐可威化饼干。他挑选东西的模样其实挺古怪的,只用一只手,另一只手从没往裤兜里拿出来过。他把纯净水和毛巾夹在腋下,两道指缝分别扣着两瓶啤酒瓶身最细的地方,他先把这些放到收银台,随后又回去拿来饼干。

“请问您这儿有清洁剂吗?”

“是指洗碗的那种吗?”

“不,清洗污渍那种。门窗上的污垢、厨房里的油渍、墨水痕——”他耸耸肩:“——血迹,种种。”

“噢……”这是个非常喜欢“噢”出声来的店员,让他显得反应迟钝。他琢磨了很久,关于这小得不能更小的杂货铺里,究竟有没针对能够清洁蛋白类污渍的洗涤剂进货,你知道,如果你真的需要这么专业的清洁剂,总能在酷欧培(2)找到的。这里?这里卖的是日用品、给公路客的提神饮料与安抚小孩的糖果,兼有稀少的亚洲食材,比方讲鱼露、港式牛肉酱和干辣椒。

“似乎是有的,曾经进过那么几箱。想来是卖的不好。”他总算开口,期间米可来一直耐心地等待着,没有催促他。

在靠近仓库、最角落的货架,他们蹲那翻了好一会儿。

“帮忙拿着这个。”店员递给他一只盒子,它挡在他翻找货架的必经之路上:“现在我想起来了,我们有一种万能清洁剂,说是可以对付‘一切’污渍。”

“不过我得提个醒,那是年把前就进的货,说不定早过期了。”

“要是那样的话,您能半价卖给我吗?”

“您挺不客气的。行,要真是过期货,我赠送您一瓶。”店员笑了,显然是觉得他这样直白的个性和说话方式很讨人喜欢:“啊,找到了!”

店员从深处拖出破得厉害的纸箱,扑了扑上头的灰。

“啊呀……居然还没有过期。”

店员看上去居然比米可来还失望,弄得这没占着任何便宜的可怜人反倒得安慰他:“没关系的,您的好意我已经感受到了……”

紧接着,他的目光被盒子里的某样东西吸引了。

“我认识这个。”他从店员请求他帮忙拿着的盒子里,抓出来一个金属制造的装饰品。应是装饰品,瞧着就没什么特别的功用,只有一半巴掌的大小,雕刻并不很精致。它的外形很像是城堡,有高窄的阶梯、整齐的砖石与开在外墙的长窗,但你不需要到过中国也该晓得,那里是不会有城堡的。

“这是长城呀。”他的声音变得很轻柔。

“看上去可真不怎么大(3)。”

“不不不,实物是非常巨大的。那也是一座城墙,就有点儿像佩鲁贾的环城城墙,不过我想长城可能是它的几百倍、甚至几千倍长,而且它真的非常高。你知道……有那么个说法,我不确定真假,不过他们说,从外太空还能看见的人类建筑,就只有金字塔和长城而已。”

“哇,那可真是够大的。”

“这是您的东西吗?”他兴奋而急切地问,指着装饰品下部蚀刻的四个中国文字问他:“这真是长城吗,您能告诉我这写的是什么吗?”

“嘿,老兄。”店员好笑地看着他:“别问我,我那老糊涂爷爷才是不折不扣的中国人,我生在、长在这儿,一个中国字儿都不认识。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那不勒斯,老兄,瞧瞧我,你好歹还到过巴黎哩!”

“嘿,对了老兄。你想要这个吗?”

米可来犹豫了片刻,他说:“要是、要是价钱合适的话。”

“不,不要钱。”店员挥挥手:“看它,真是‘过期货’了,可能是老头子当年带来的东西,我打赌它比我年纪还要大,放这儿多老久都没人搭理。不管它是不是这个……长城吧,我想它跟你走都会挺开心。”

“谢谢您。”

米可来把它装进裤兜里,另一边裤兜,他没有揣着手的一边。从始至终,即便付款的时候,他也还是用一只手,先把零钱全排开在柜台上,数够数目后再用同一只手把剩下的塞回裤兜。

直至回到他泊车的树林里,把刚购置的东西一股脑摆到车后盖上,他才把藏在兜里的手给抽出来。他用牙齿撕开毛巾的包装,在上头倒了点水,慢慢擦拭着那只手,从手掌开始、然后是指尖、指缝、手背。

血干在皮肤上有将近七个钟头了,就像结了层厚厚的硬壳,开始很难擦掉。借着车灯,米可来艰难地阅读着清洁剂瓶身上的使用说明,发现它浓度很高、不能直截接触皮肤,最终还是得用最笨的办法,拿湿毛巾一点点往下蹭。

耗费了好长时间,“头儿”的血、也许是彼得罗(4)的才被浸得软化,慢慢转移到毛巾上去。米可来手上的皮肤泛红,也不知道是他粗暴揉搓所致,还是那附着于皮肤上长达数小时之久的血液,早留下了印记。

擦完手后他换了块毛巾,依旧浸饱水,不过这次还在上头倒了点那年头久远的清洁剂,他先用它清理后备箱和方向盘上黏着的血。使用说明上说:“能快速去除石灰垢、各类油漆、各类胶、霉菌以及陈年血迹,含有高浓度的乙二醇单丁醚溶剂,不能直接用于皮肤及丝绸、羊毛、皮革类制品”,但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后座被他外套遮住的地方,有脑袋那么大的一片血渍亟待处理。即使是全真皮的车座,他也得硬着头皮往上揩。

车座上血污的来源则全然明朗,他在擦拭时仍能想起彼得罗胸膛中央有个巨大的血洞。伤口是一支小口径的伯莱塔造成的,它现在还躺在车子的手套箱里,外头暂时裹着他的领巾,以它的口径,根本没可能造成他记忆中那么巨大的伤口,但在他脑海中,那血洞几乎有拳头那么大,硬生生撕开了彼得罗的胸膛。

彼得罗昏迷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是“赶紧走”。他不得不。

他不得不把彼得罗扔在生死不明的局面里,从切里尼奥拉花五个多钟头独自驱车到此。他没想开到这儿,或者该说,他踩下油门的时候没某个明确的目标,他晓得自己不能向南,只能向北,但北边那么广大而远长,他开到佩鲁贾纯粹因为开不动了。

他太累了。

他在刚擦拭干净的后座昏睡过去,甚至极尽奢侈地打开空调,让暖气从扇片里吹出来。使用说明上其实还说:“……本品含有苯类芳香化学物,请使用后注意通风。”

米可来也顾不上,他又花了另外七个钟头闷头大睡。

 

他再次醒来是给饿的,只是天色尚早,他还无意进城。他用威化饼干充饥,顺便处理了枪上的血,期间他一直拨弄着收音机,想从仅能收到的几个广播电台里听到些消息。

要是,彼得罗“没挨下去”的话,新闻里会报道的吧?米可来想,事实上,单是他弟弟“没挨下去”这念头,就够让他觉得想吐的。他嘴里嚼着的榛仁味的威化饼干和温热的啤酒混合,散发出令人作恶的口味,他硬着头皮也没能咽下去,最后只好下车吐到草丛里。他瞪着那辆车——改装得面目全非的捷豹二型,其实就剩车壳还是它在六〇年时候的模样,其他部件,包括发动机、轮胎、座椅甚至车窗玻璃,都彻底换过了——曾经属于“头儿”,也是“头儿”生命的最后几分钟呆着的地方。这真的相当讽刺,考虑到“头儿”生前曾花费大把大把的时间在车库里修缮、组装他。

广播电台里没有彼得罗的消息,也没有“头儿”的。不过到傍晚时分,他确实听到一则有关“切里尼奥拉近郊大型械斗”的社会新闻,但也不过是一笔带过。他们甚至搞错了时间,他们报道说械斗是在前一天午后发生的,那根本是扯淡,他想,下午时分他同彼得罗两个人还在院子里清理生菌。

彼得罗问米可来:“老哥,你真不打算回巴黎去吗?我意思是,机会难得,你已经好些年没这种机会了。”

“不。”他斩钉截铁:“我早受够巴黎了,再没什么值得我回到那里。”

发生在那天晚上、让他过去的生活天翻地覆的剧变,在世界看来根本不是大事。

这叫他非常生气,他狠狠地用皮靴头踹上轮胎。但轮胎不痛不痒,连稍大点儿的动静都懒得回馈他。

米可来最终决定找个有电视的酒吧碰碰运气,这早不是他六七岁时的那个世界了,如今想要获取什么信息,电视总归比广播电台要靠谱。得找个那种体育酒吧,他心想,决心到大学附近试试。

他先开到就近的二级高速公路,道路旁有好些个加油站,给车添满油后,他又把它泊回树林里。像前一晚去华人超市那样,他从树林里徒步朝佩鲁贾大学的方向走,越接近大学生聚集的地方就越热闹,一路上他收到了许多夜店和酒吧的传单,这些男孩儿呀,精神旺盛地不得了,仿佛不晓得要怎么把浑身用都用不完的力气发泄掉。

随便找个人冲他开一枪吧。米可来把手上的传单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他心想。

那样就没有多余的精力玩乐了。

他最终走进他能找到的最小一间酒吧,他不想再找了,继续在那片地方绕来绕去会让他显得很可疑。他做在吧台上,思忖着要点什么——他非得点什么吗?能不能用最便宜的价格卖他一杯白水,或者,有没有咖啡?他真的太需要提提神,可他还从来没试图在夜间的酒吧里点咖啡。

他实在没什么现钱在兜里了,虽然带着信用卡,却根本没法冒险去刷。

他可能比这帮该死的、吃家里饭的大学生还要更穷。

“您来点什么?”酒保问他。

“额……”

该死、该死、该死。

“我能——我想来杯啤酒。”他咽了下口水,继续说下去:“听着老兄,我能用里拉(5)付账么?我身上没带这么多欧元,我还、我没来得及去换。”

酒保瞪着他半晌,像他是从别的世界来的。米可来感觉脸有些发烫。

“好吧。”酒保蛮不情愿地说。

他松了口气。

“你知道吗——”从米可来左手边、靠近门的那侧,传来个声音,一个男孩的声音。他在看到他前就认定是个“小子”,一部分原因是他们身处大学区,而另一部分原因,是那声音听上去相当温和细小。声音的主人显然也了解这一点,他把声音稍微调高,再一次开口。

“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得赶紧把手上的里拉都换成欧元。”

他被他的声音吸引,甚至都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同他讲英语。

这个“小子”,还真是个小子。他应该将将二十出头,头发、眉毛和睫毛都很浓,反而衬得眼睛不很黑,不,他那眼睛确然不是黑色,更像秋栗;他脸上稍有胡茬,不过不显脏乱,就是瞧着有点淘气。

“这个——”这小子从他手头抽去一张印有贝利尼的里拉,在他眼前展平,冲他摇摇头,然后掏出一张二十面值的欧元塞给他。

噢……这小子以为自己不懂英文。

“为什么这么说?”他用英文问回去:“银行说会持续兑换十年。”

“哈哈,老兄,那是你们政府说的。”男孩把胳膊肘搁到吧台上,用一只手托着脸颊,他盯着米可来的眼神几乎有些天真:“不觉着经济学家比政客靠谱吗?”

从他讲“政客”的口音里,米可来听出他是个法国人。

 

<未完待续>

 

(1)佩鲁贾确实有家酒吧叫Bella Shanghai,我看谷歌地图时觉得有趣,就写进来了。Bella是阴性词,一般形容女性。

(2)即coop,意大利批发零售的商超品牌。

(3)意大利语的长城是Grande Muraglia,grande直译有“大”的意思。

(4)指彼得罗·勒孔特,Pietro Loconte,米老师的弟弟。我对不起弟弟。

(5)里拉,意大利旧货币。2002年3月后欧元正式在12个欧元区流通(包括意大利),其后数年意大利人民仍然持有大量里拉,2011年,意大利政府迫于债务危机停止里拉兑换欧元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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