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巨咚

【flo歌单挑战5】【米flo】On Ira 启程(第一部)(3)

歌曲请点:On i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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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1)(2


 
3. 
“听着,米可来·勒孔特,请听好。你现在必须得离开,你得放开彼得罗的手,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听到吗?那警笛的声音已经在耳边了,你得让他离开,救护车上和手术室里你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你必须马上走,还记得彼得罗最后一句话说了什么吗?‘赶紧走’,对,米可来,就是指现在。” 
“你得立刻跳上‘头儿’那张捷豹,已经没时间留给你再找辆别的了。你要朝北边开,你想着往南边会有什么‘头儿’的死对头乐意收留你,但你想错了,那些人都是食人不吐骨的巨鲨。事到如今,你不能相信任何人,除了自己。米可来,还记得加油站在哪儿吗?是的,进入西北方向出城高速前的道旁就有。从这儿出发,会经过你钟爱的冰淇淋店‘奥萝拉’、你们常去的家庭餐馆、一座教堂,但是记住,你不能停在教堂,纵使再想要忏悔你的罪过,你也不能就此停下。你只能看前面、看将去往的北边,这是为了你将要远离的地方。” 
“你是不是没法儿放心?不仅仅是彼得罗,一切的一切。” 
“你曾经和一大家子共同居住的那栋屋子,靠近郊外,有着深灰色的石板屋顶和赭石色的外墙,它的两扇又高又长的天窗是你老爸和舅舅亲手砌的,边楣漆成丁香色。那是你妈妈最爱的颜色,就是不禁脏,她不得不经常去擦掉上头的尘土、树汁和鸟粪。她得先把三截梯展开,然后慢慢攀上去、到从上往下数的第四级,要站到那去她才能徒手够到。你担心她,这些年她爬得愈来愈慢了;妈妈总是破晓就起床,先到屋子后头那个可爱的小花园去,除除杂草,选些卷心菜、千层塔,应季时还能有草莓。你外婆觉着去超市买胡萝卜是奇耻大辱,搞得她也这么认为,弄不好姐姐结婚之后也会认为哩!你也担心她吧,她的男朋友在你看来总不够好,尤其最近这个对不?给客人称肉时会偷偷把一根手指摁在托盘里的熟食铺伙计,他喜欢读报纸的时候挑出讣告栏里的错别字,还以此作为周末的消遣,就像消遣你的工作,他一直以为‘头儿’是倒卖假芬迪包包的西西里人吧?‘头儿’的小女儿还记得吗,你当然记得,你曾经也那么爱她,如她那么爱你。你们挤在你小小的房间接吻、只是接吻,你们都同意。那儿进门几乎无处落脚,一步之距是钢琴,妈妈不得不把你的书、琴谱和厚厚一叠画顺着它一直垒到顶柜。你的又高又窄的床,下头塞满奇形怪状的雕塑。弹琴时坐藤编的椅子,背后就是鸟笼。对,你养的鸟儿和猫、彼得罗的宝贝布拉科犬、赖在后院不愿走的野山羊,伸进飘窗的葡萄藤、生覆盆子,你吊死在家里的远方亲戚、天使一样的双胞胎表妹、远渡到希腊的堂兄,厨房秘方、抽水马桶修理的诀窍、没下完的国际象棋、你弹唱的邦乔维,那天下午你和彼得罗洗好的菌子、你们吃的杂烩、他滴在你裤子上的还没来得及洗掉的汤……” 
“米可来·勒孔特,请听好。你将永远没法放心这些,可你也同样别无选择。就走吧,记得带上那把枪,把它扔进手套箱里。” 
——人生才刚刚开始; 
——而我已离开、将它彻底抛弃。(1) 
在他的歌声里,米可来双眼蓄满泪水,很多年来他一直警告自己不能再哭,直到这一秒。但米可来不认为自己在哭泣,他坚持那是被撕开一个破口的灵魂从血肉的缝隙里发出苦楚的呼号,震颤积于山毛榉亚枝上的雨。 
米可来抓起他的杯子喝下一大口酒,他从喉咙深处发出哀哀的低鸣,但它根本不敌这个世界的其他声音。键盘、吉他、架子鼓,男孩直直揭开云霭的嗓子,觥筹交错,谈笑,以及宏杂又恶意的噪响。 
“下去!” 
“烂毙啦……” 
“不要再唱英国佬的歌了!” 
啊,一群醉鬼。徜徉在年轻人中的更年轻的醉鬼,太容易狂饮也太容易被煽动,也许还飞了叶子,谁知道,他们就是骂了,从喝倒彩一路兴致勃勃地转变为叫骂。意大利语,台上的法国男孩半点听不懂,他仍在唱,米可来完全不怀疑,即使他听得懂他们说的每一个音节,他也还是会唱下去。但那实在太没品,有在旁的其他本地人(总而言之能够听得懂)显现出窃窃私语的羞愧。 
“嘭!” 
一只杯子掷到男孩脚下,那杯子真够结实,他脚下又是地毯,大概并没造成醉鬼们幻想的那种玻璃飞溅、撞响清脆的局面。但男孩终究还是停下了,但是,他谢绝了突兀的结尾,在键盘、鼓点、和声统统安静时,他仍然往后多唱了一句,伴着他自己的吉他,他停在副歌,临场添了段儿结束的和弦。 
他们都是好人。法国男孩,羞愧者,甚至是醉鬼,至少算不上坏人。 
米可来是坏人。他腰后头还别着把伯莱塔(放在手套箱里显然不妥当),虽然没上膛,但子弹只用掉两颗,赏给这群醉鬼一人一粒还绰绰有余;他手上血能擦掉,裤兜里的可不能,干涸的血把仔裤兜儿里的布料弄得硬结,戳着大腿叫人心烦。 
他至少算不上好人。 
所以米可来干脆就做了,他边站起来边用皱在肘弯的衣服抹了一把鼻子,借着那个身体旋转的动作他一拳砸了过去。他也不晓得砸的谁,总而言之是最近一个,那人是挺高挺壮,不过烂醉如泥,米可来的拳头从下方挥上去,撞破了他衔在自己牙齿间的嘴唇。 
“我就想听听他唱歌!”米可来说,他最下面的指关节很疼。 
被他揍了一拳头那人瘫倒在座椅上,他长长地呻吟着,过了会儿,他挣扎着翻了个身,好让脸冲向下方,他趴在座椅上把屁股撅起来,在他把嘴里的血沫吐到地板上时,他臀部上厚厚的肉一个劲儿地颤抖着。 
干架不是人们想象中那样,从某个人冲动的第一拳起就接踵而至,在座各位都不是全然不懂得审时度势的傻子。那第一个讨了揍的家伙、他的伙伴也没多仗义,他们在肚子里嘀咕,挨拳头的到底不是我,真有必要不管不顾就替人撑腰么?我同这满嘴巴血沫的家伙真有那样亲密无间吗?想看,我们认识了还没半年,除了一道喝过酒、嗨过药、泡过妞以外别无交集,友谊之浅怕都不比相约去蹦吧的俩姑娘——好歹一个跪在马桶边呕吐时另一个会帮忙抓起后背的长头发——我恐怕只会任凭他淹死。 
米可来拳头倒没砸他们脸上,却就有这本事让诸君酒醒大半。 
说老实话,归根结底,是他们没见过这样疯的人。 
这人认识台上弹吉他那个傻乎乎的男孩吗?不像,那男孩也是新来的,就昨儿晚上见过这么一回。这是他们的主场,这里的稀客、熟客、老客、新客他们全能数得上来;他们进门先点一打啤酒、一大瓶尊尼获加黑方和一扎香草糖浆水;他们坐皮套椅烧了三个大洞的卡座,从那里能正冲着电视看比赛;舞台总是闲着的,他们就喜欢这酒吧的这一点,没趾高气扬的“艺术家”端着把破吉他在众人眼前无病呻吟,从耶稣凉鞋里抻出来的脚长着三公分的趾甲。他们不接受点歌,而且他们真的特别爱唱英国佬。 
这男孩和他伙伴们一来就乱套啦,他们迅速占领舞台,还讨人喜欢。他们主场的稀客、熟客、老客、新客全都着了魔,没人搭理他们“请所有人再喝一轮”的提议,大家都抬着双手,高喊,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一晚上就够他们恨死那男孩。 
但这人是更新的面孔,他瞧着甚至像个流浪汉,而且他突然就发起疯来揍了人,原因是,他们碍着他听男孩唱歌了?啊哈,得了,真是疯了。现在没人想主动管这事儿,都等着给人揍趴下那家伙的反应。 
在挨揍的家伙窜起来前,米可来活动着他疼痛异常的关节。 
他真不是那种擅长干架的人,即使过去在“头儿”手下做活时也不是,老天,他平时甚至不专门运动。没活时他喜欢呆家里,就着瓶最廉价的红酒读本书,要么就是到翻新的教堂去,花一整个下午盯着画师给圣母圣子描头发。 
他似乎还选了个最糟的时候挑事,他整个人在车后座睡得僵硬无比,四肢和手指不血活,刚那一拳就弄得他好似挫伤。不仅如此,他还饥肠辘辘、还用空空如也的胃袋填装乌七八糟的酒,以至于又高又壮的那位吐净了口腔里攒聚的血、怒号着扑到米可来身上时,他硬生生被撞倒在桌上,几乎同期沓来的眩晕是他浑身上下所有没能得到妥善照料的器官的一次大型起义。 
那家伙的冲撞报复还点燃了讯号,这会儿那三五个狐朋狗友都冲他来了。 
米可来肯定自己肚子上挨了好几拳,当然,在他从短暂的晕头转向里脱离后,他也至少揍翻了俩。一群醉鬼、拙笨不堪,到后来他们几乎碰不到米可来一根头发丝儿,米可来灵巧地在他们的手臂下、肘弯后、眼角的盲区里穿行,他换成用膝盖重重地磕他们,就对准小腿后头和屁股,然后抓住衣领借劲儿搡出去。 
米可来有种畅快的感觉。他如此擅长于这个吗?他从来未曾察觉,他同暴力最为亲密的时刻,就是握着那把万恶之源伯莱塔漆黑冰凉的枪身。但现在这样带来奇妙的快感,他正用暴力做一件、同自己完全不相关的事,为一个、见面不到半个钟的弹马丁的法国男孩,这是,某种全新的体验。米可来曾跟自己许诺,他的一切都应当是由全新的体验组成的。实情是,他从巴黎回来前都还一直坚定地向自己履行这承诺。 
一直以来,他是孤军奋战。 
他是逃兵,是佩鲁贾小酒馆里一个荒唐的角斗士。 
目前他战果斐然,指不定他一个就能收拾残局——要不是这群浑球仗势欺人的话。他们毫无风度地两、三个对付他一个,那真够恶毒的,他们从后头架住他两条胳膊,用拳头招呼他被迫大敞着的胸膛。 
米可来被打得踉踉跄跄地后退、直到、被一具胸膛稳稳地接住。 
在他反应过来这具胸膛属于那男孩之前,后者就抄起一支酒瓶砸了过去。这支酒,一支粉象,原来在他脚边,奏唱之前他只饮过一嘴。现在碎在某个意大利人脑门上,将人砸倒。顺着那颗脑袋流下来的其实是粉象,人没有大碍,米可来一眼就看明白。但也许、可能由于酒本身就是一种浓郁的红,让人很有头破血流的错觉,他于是见男孩吓坏了,不晓得是因为从没做过这种事、还是因为可能伤了人。 
……全新的体验。 
米可来突然有个古怪而疯狂的念头。 
“走。”他对男孩说到,用法语。啊,当然得用法语,那是在这里只有他们才懂的语言,是属于他们间的,米可来可以说的很大声、很大声。正因如此,他几乎是兴奋地冲男孩大喊:“我们走!” 
不像诸位所能回忆起、或者想象到的浪漫或不浪漫的故事里那样,一个牵起另一个的手,他们一齐奔向茫茫的、未可知的夜色。米可来只能冲他大喊,他双手的指头都痛得曲不起来,根本不能牵起或是拉住他,他是希望男孩会紧紧跟在他身后,当他甩开一切的一切开始疯狂朝外奔逃时。 
不,米可来是笃定的,这男孩又何尝不是他从佩鲁贾十六万人里挑选出来的、拥有马丁吉他和一副好嗓的小疯子呢?

<未完待续>


(1)援引自《波西米亚狂想曲》:……life had just begun. But now I’ve gone and thrown it all away. 翻译根据本文需要,毫无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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